鱼儿鱼儿游啊游

作者:ilank 日期:2007-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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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上火车前，为了方便我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好看的，并用一根闪着银光的簪子别上。

　　找到座位，我松了口气。对面的男子冲我礼貌地点了点头，我回笑。“你是少数民族吗？”那男子不知为何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调皮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男子指指我左手上的银镯：“银镯，银簪，你身上特有的异族风情，还有你不是从贵州上的车吗？贵州可是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呵呵！”我为他的细心观察会心一笑。

　　他开始跟我摆谈少数民族的一些奇闻怪志。末了，他问起我的民族。

　　我是侗族人，我们的祖先是一个美丽的女神叫“萨神”。依山傍水，是侗族居住文化的一道独特景观。或是一脉恬静的清波，或是一路轻吟浅唱，水从一个侗寨悠悠流过又唱着欢快舞蹈着奔向另一个侗寨。

　　在侗族古歌里，水隐喻着丰收，隐喻着生存和发展，象征着幸福和未来。

　　夜幕降临时，驻足倾听，跟着不紧不慢的山风缓缓爬过几道山坎，荡过几条小涧，悠长悠长的情歌，收不住脚……

　　他听得很认真，眼睛里也透着清澈。

　　最后，我说：“山，水，人家构成了侗家最意味深长的画。有时间，你一定要到我们侗寨去看看！”他使劲地点点头：“一定！”

　　2、一晃回到侗寨已经大半年了，虽说现代的东西什么电视、电话、电脑都已经搬进了侗寨，可侗寨依然保持着古老的模样。

　　青青的果子坠满了木窗外的果林。我接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

　　--“喂！你好！是鱼儿吗？”

　　--“你好！我是鱼儿！你是哪位？”这个男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我认真地仔细搜索着头脑里对这个声音的所有回忆。

　　--“我是浩淼！你还记得吗？半年前跟你在火车上一起讨论少数民族的那个！”我脑海里顿时拼凑出火车上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的模糊面孔。

　　--“鱼儿！我在你们侗寨门口，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他的声音兴奋又急促。

　　--“啊？……”这会轮到我惊讶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他我的姓名，我什么时候又告诉过他我的电话，还有这来侗寨的路线？

　　见鬼了！

　　3、“阿婆！”我跑到吊脚楼最东间，“有客人要进侗寨！”这句话我说得很胆怯，因为我知道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要按我们侗家的礼仪去侗寨门口迎接客人是多么的仓促！

　　“是鱼儿的朋友？”阿婆起身问我。“恩，还是个外族人。”阿婆抚着我的长发：“阿婆去召集你阿爸阿叔阿哥还有其他族人，鱼儿也去收拾收拾，头饰就不用戴了，咱鱼儿就这样也很漂亮。”

　　我褪掉一身牛仔，换上白底蓝边的大袖右衽宽衣。特有的侗绣龙凤花卉在宽衣上骄傲，裙长及膝。对着镜子，木梳轻轻吻顺我的长发，淡淡着一层闪着荧光的薄妆。

　　4、三声铁炮鸣响天，一阵鞭炮之后，阿婆带着我的族人开始了隆重的迎客进侗寨。

　　我想浩淼那傻小子一定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种场合。我得过去给他指点指点，免得族人事后拿我鱼儿的朋友当笑话。

　　“浩淼！”我悄悄拉拉他的衣角。他定睛一看，又是憨憨一笑，再见我的一身民族打扮：“你真漂亮！长发更美！”我被羞红了脸，小声嘀咕：“什么时候还贫嘴？要想进侗寨，就照我的话做！”

　　在我的秘密指点下，经过唱拦路歌，喝拦路酒，挂吉祥物一长串礼仪，我的姐妹们摆上糯米酒，米花，板栗，甜酒等侗族特产的茶盘，一个个如花茶盘围成一座茶盘阵，大家不停的劝浩淼吃。这是俗称“摆茶盘阵”的迎宾礼。来客必须把每个茶盘里的酒都喝上一口，茶点也要尝上一点。

　　对我的族人表示过敬谢后，一阵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浩淼终于如愿进入侗寨。

　　我和我的姐妹们手持琵琶，自弹自唱琵琶歌，这个琵琶可不是一般的琵琶，样式跟汉族的三弦类似，丁丁冬冬的在美丽的侗寨轻快舞蹈，绕过这一边，又飘回那一边，煞是好听。

　　5、我真的无语了。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惹祸上身了。浩淼每天跟屁虫一样缠着我问这问那，一副对侗家极其感兴趣的样子。

　　“浩淼哥，你也不用这样勤奋好学吧？”整个侗寨都知道来了个憨厚的外族人，谁叫他看到什么稀奇碰着谁就问谁。

　　“鱼儿，侗寨的鼓楼有什么特别的吗？”浩淼这个臭小子真是……唉，只有耐着性子慢慢给他说了。

　　我给他找来一本介绍侗家的书，上面写着：鼓楼是吉祥的象征，兴旺的标志。从外观欣赏鼓楼像一座庄严的宝塔，飞阁重檐，气势壮观雄伟。全楼都是杉木结构建筑，用四根大杉木为主柱直达顶层，另立副柱加横竖瓜于其上，向四周伸展，最特别的是整个鼓楼不用一钉一铆，全以木榫穿合。传统的为中央悬空一根为雷公柱，四根金柱为主承柱，四周有十二根檐柱的结构方法，象征一年，四季，十二个月，寓意“天长地久”。

　　黄昏，我带浩淼去河里荡舟，看侗寨夜景。

　　侗家星星点点的橘光洒落在河面上，醉了月儿，也邀来了星星。

　　好长，好深，好静，好沉呵，流水声把人带进最恬静的思绪中，颤颤的，悠悠的荡着翻了几道坎的情歌。

　　介绍侗家的书上有记载：这条河是有名的舞阳河景区的分支，在相见河有一道神奇的景观：“破镜重圆”。

　　那面神奇的“镜子”，上半圆在石壁上，为一天然凹痕，下半圆在河水里，是凹痕的倒影。木船划过时，镜面破碎，划走后，水面恢复平静，“破镜”得以“重圆”。

　　有人曾作下这样一首诗歌：

　　破镜重圆

　　山中悬一半

　　水中悬一半

　　一面天然水晶镜

　　舞阳河镶嵌

　　游船入镜来

　　镜面起波澜

　　眼前圆镜忽不见

　　心中已茫然

　　游船离镜去

　　镜面复平坦

　　破镜重圆人欣喜

　　世界一奇观

　　天是地一半

　　地是天一半

　　天地有情人有意

　　海枯石不烂

　　……

　　浩淼看我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已经沉醉在我讲述的诗情画意里。

　　我浅浅一笑。

　　“鱼儿，你看好多鱼儿！”浩淼难得见此景观，有些惊奇。我掬了一捧河水抛向正在欢乐嬉戏的群鱼儿。“笨死！那是鱼儿在向水撒娇呢！”浩淼被我逗笑了：“那你算不算在向我撒娇呢？”“啊？……”我蒙了。“我的名字里的‘淼’字不是三个水吗？你不是叫鱼儿吗？哈哈哈！”只听他一阵不怀好意地乱笑。

　　6、祭萨。

　　相传，萨神原名俾奔，她带领着淳朴的侗家人抗敌战败后带两女索佩、索美跳崖而亡。俾奔死后，化作神女，率领侗家人继续抗战，后来就成了侗家人世世代代信奉的保护神。

　　“浩淼，你什么时候走呀？你都在我们侗寨以我鱼儿的朋友的身份混吃混喝小半年了！”他老在侗寨不安分的窜出窜进，我开始担心。

　　他小心翼翼地帮我提着菜篮，问我：“怎么？嫌我烦了？”

　　“我生气！”真是个粘人的家伙。

　　他见我有些较真，赶紧给我赔着不是：“你别生气嘛，我跟你说个秘密哦，我看上了你们这一个非常可爱的侗家女，嘿嘿！等我追到手，可就是你们侗寨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子了，那时你可就不会说我混吃混喝了！”

　　但愿吧。

　　圣母祠，我把菜篮里的茶、酒、肉、菜、香烛取出来开始祭祀萨神。

　　浩淼在我身边很虔诚地祈求着萨神的庇护。

　　“我求萨神，一定要保佑浩淼早点赢得美人归，他就不用再粘着我了。求你了！”

　　7、呵呵，今晚可以好好的美美睡一觉了。

　　浩淼这个坏小子，一天都没有来骚扰我了。咦？难道他真的去追那个可爱的侗家女去了？哼哼！想着真是不公平，这臭小子瞄上人家就这样把我这个引路人给甩了。

　　恩，想想其实他也蛮不错的。跟我相处这么久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憨厚、可爱，嘻嘻。可是……唉，不想了！夜深了，人也静了。

　　吊脚楼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浩淼的憨憨一笑，浩淼的一眼清澈……浩淼的点点滴滴在我的头脑里闪了一遍又一遍。

　　“咚咚咚”有人敲我的木窗。又听见有人在窗外哼唱《喊姑娘歌》。我晕，是谁走错了地方啦？跑到本姑娘这来唱求爱歌？

　　我怎么听这声音越听越熟悉了呢？“浩淼！”我的天啦，他又玩什么把戏折腾我今晚的美梦哟？

　　“鱼儿，开窗！快点，我有话对你说！”浩淼小声催促。我气冲冲披着外套把木窗打开，破口大骂：“浩淼，你干嘛呀？让不让我睡觉呀？”

　　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的心思看穿。

　　--“你怎么不去你那可爱的侗家女的木窗前求爱？跑我这来干什么？”我沉不住，打破了沉默。

　　--“我这不是在我可爱的侗家女的木窗前求爱吗？”他仍是憨憨一笑，一眼清澈。

　　--“你别闹了，再闹我可推你下去了？”我却被他一句话羞红了脸，月光正清清楚楚地照着呢！

　　--“鱼儿，我请教了侗家的阿哥，他们说侗家独有一个求爱的方式被称为‘悬在木窗台上的爱情’。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心爱姑娘的卧室木窗外，顺着搭好的木梯爬上来唱《喊姑娘歌》，我还是刚学会的呢……”浩淼诚恳地跟我说。

　　--“我……”我低着头。

　　--“鱼儿，一弯月儿，满天的星星都来为我作证！你看天上还有什么特别的？”他轻轻问我。

　　我的目光越过他宽厚的肩膀，树梢的月牙儿，调皮的眨眼星星，蓝天上还有什么？

　　--“鱼儿，你听，蓝天上还有——我爱你！”他向着蓝天喊出最后三个字，我有点小小的感动。

　　--“鱼儿，还没睡呢？”阿婆在东间咳嗽一声，把我吓得飞快地关上了木窗。

　　那夜，我甜甜地睡下，再也没有开过窗。

　　第二晚，浩淼又悄悄来到我的木窗外，我没有开窗。

　　第三晚……

　　第四晚……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见浩淼又顺着木梯爬到了我的窗外。

　　他一个人在木窗前说着想我的情话，问我为什么第二夜就不再给他开窗……

　　我悄悄走到木窗前，偷偷把木窗打开，他都瘦了，自从那晚后我就躲着他，不再跟他见面，我有点心疼他。

　　他握着我的手念念叨叨：”鱼儿，你终于肯为我开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你，把我都急坏了！”我抽出手把一个东西放在他手里：“这是我亲手织的侗布，上面绣了你的名字。”“瞧我这记性，见着你光顾了高兴，忘了我们的订情信物！”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绒盒子，打开一缕银色的光环闪闪发亮，月光照着。

　　一个坠着银色小鱼儿的指环。

　　我问阿婆，浩淼会不会很快把他的父母请到侗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阿婆来着我的手：“会！”我又问阿婆，浩淼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阿婆搂着我：“你们分开才两天呀，想他就给他打个电话吧！”

　　我转身打了一壶水给桌上的花浇水，这是我和浩淼一起种下，一起呵护长大的。

　　阿婆在我背后说：“傻丫头，老这么浇水，花会被淹死的！”我放下浇水壶：“阿婆，浩淼走的时候，千叮嘱万嘱咐，要我好好养花，说已经有花骨朵了，花一开他就回来了。我想，我多浇水，花就会早些开，那我就会早些见到他了！”

　　夜，又笼下来了。

　　8、侗寨的姑娘长大了，侗寨的夜火把也相继一年一年的点亮了个通天。

　　整个侗寨，满山的火把，一路路，一道道，一坎坎，阿婆说：“这是要侗寨的姑娘记得回家的路！”

　　阿婆帮我勾好了眉，细叶长眉，情意深长。连我都惊讶，年岁已老的阿婆居然能把我这张原本乖巧的脸点缀得如此娇媚。

　　阿婆拿出一枚银簪将我盘好的长发固定住，她仔细地挑选着，在我的发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银花，宛如花冠，一双微颤颤的手在我雪白的颈上戴了四副银项圈，一个比一个大。我眼看着阿婆把一条条银丝链，簪链和银珠串挂在我的胸前，心里有好些舍不得。

　　最后，阿婆从自己的手上褪下她的古银镯套在我的手上。我的心猛的沉了一下。

　　阿婆偷偷转身抹眼泪：“我们这一房最小的一个姑娘也出阁了，阿婆老咯！”

　　婚礼自然是热闹，浩淼的父母对我这个儿媳也很满意。

　　红烛印红了浩淼的眼睛，也羞红了我的脸。我为他倒满米酒，轻轻挽过他的手，与他对饮这一回交杯酒。

　　红烛燃尽，浩淼让我闭上眼睛，待我睁开眼，满屋泛着朦胧的蓝光，我躺在我们的新床上，数着他从天上为我偷来的星星，好漂亮！

　　9、“呜——”火车的的长鸣把我从甜甜的梦里唤醒。我睁开惺忪的眼睛，身边的男子冲我憨憨一笑：“昨天半夜，看你困得不行，就跟你旁边的人换了座，让你依着我睡。”“啊？”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天啦，我左手的无名指上莫名的添了一道红印，仿佛戴过指环。

　　再看，身边这憨厚的男子好似我梦中的浩淼，简直没道理。我看见，我看见，他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个小巧的坠着银色小鱼儿的戒指。跟梦中浩淼送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下火车的时候，人太拥挤，我的银簪也被挤掉了，头发披散了下来，跟在我身后一直护着我的男子拾起发簪还给我：“好漂亮的头发！”一眼清澈，一如梦中浩淼第一次见到我的长发般惊喜！

　　我一思索，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便签纸，飞快地写下我的姓名、电话、QQ、E-MAIL，最重要的就是去侗寨的路线。

　　“给！我叫鱼儿！”我甜甜一笑。

　　哈哈，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我在他一脸诚意递过来的名片上，看到了他的名字：“浩淼”。

[本日志由 ilank 于 2007-07-17 11:17 AM 编辑]